最忆是苏杭

作者 廖光明

一个转身，夏天成了故事；一次回眸，秋天成了风景。

云飞雁来、时光轮回，满城丹桂满城香的日子就在眼前。时逢秋分，杭州第19届亚运会开幕。透过电视荧屏，我看到，开幕式桂花元素贯穿其中，运动员入场奏响“桂花鼓”，等主题曲奏响时，从“大莲花”上空飘散而来仿真桂花瓣，以及从四处散发的桂花香氛，将整个杭州城渲染得陶醉而芬芳。

循着桂花的香气，我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次苏杭之旅。

“世界那么大，我想去看看。”那正是金秋时节，恰是风华正茂、意气风发的自己，只身来到苏杭，只为不断刷新和丰盈自己，去抵达更广阔的世界。

“没有一只杭州人的鼻子，可以逃得过秋天的桂花香。”同样，也没有逃过我这个过客。桂花盛开的时候，整座城市都浸在浓郁的桂花味里，角角落落都弥漫着香甜。

总有一种花，属于一座城市。作为杭州市市花，桂花在杭州已经有近千年的栽培历史，1983年，杭州人还干过一件大事，选桂花为市花。收上来的21518张有效票中，桂花独得9441票，排在第一。

一城花香诗意浓。唐·白居易在《忆江南三首·其二》中写道：“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？”

白居易曾经担任杭州刺史，在杭州呆了两年，后来又担任苏州刺史，任期也一年有余。当他因病卸任苏州刺史，回到洛阳后十二年，他六十七岁时，写下了这三首忆江南，可见江南胜景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。

行走在这座2200多年历史的杭州城，是谁还在演绎着一份远古的美丽呢？是上了年纪的阿婆们，只见她们坐在茶楼上，一方八仙桌，几样茶点，几杯盖碗清茶，青烟袅袅。静静的时光在她们手中流淌，红丝线在白发间穿行，一个丝结扣住，一个荷包就在桌上开出了两朵并蒂莲。

我想，她们一定是捡拾着年轻时的梦，梦里的落花变成了手里的荷包、香袋。在这素有“人间天堂”美誉的杭州城，是该有梦的。

没有哪个时节，能像清秋时节这样惹人动情。在杭州，每每推开窗子，窗外，有白云飘过，有大雁飞过，有阳光洒来，涤人胸襟。静静的我，深情凝望，有你的方向，恰如仓央嘉措所说：“我行遍世间所有的路，逆着时光行走，只为今生与你邂逅。”

我是来寻梦的吗？心底的梦在哪里呢？刘禹锡在《秋词》一诗中写道：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言秋日胜春朝。晴空一鹤排云上，便引诗情到碧霄。

刘禹锡明确指出“秋日胜春朝”，秋天虽有草木凋零，秋风萧瑟，但自然物候不会影响有斗志的人。秋天的景物并非无可取之处，昂首鸣叫、展翅晴空的孤鹤，即是秋景中的佳品。它给人带来奋进之感，激励人心，勇于拼搏。翱翔天际的孤鹤带给诗人诗情，直冲云霄。

岁月，洗尽铅华。流年，淘尽世事。在苏州太湖的串月长桥上，夜半潮生看串月，我仿佛看见，一位沧桑的男人携一位年轻花容月貌的姑娘从这里泛舟入湖，夜色清朗，湖光凝碧，这男子便是范蠡，这女子就是西施，他们已穿越两千五百年的时光。

我慕名来到枫桥。“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。”这首《枫桥夜泊》，很多人都不会陌生，但因为史料有限，人们对这首诗的作者张继，并无太多了解。大家只知道，他是天宝十二年（753年）的进士。

在这个深秋的夜晚，张继泊舟在苏州城外的枫桥。山河破碎，前程渺茫，张继心中的忧愁可想而知。通读《枫桥夜泊》，我们可以看到一幅“秋夜不眠人惆怅”的情景图。可以说，正是因为《枫桥夜泊》，大家才记住了张继。如果不是张继，寒山寺也许只不过是苏州城外的一座普通古寺；而因为《枫桥夜泊》，寒山寺世人共知，闻名天下。

站在枫桥上，秋风吹过我的发际，我喜欢这样的风，感觉它善解人意，款款而来，吹来了秋日的私语，喃喃诉说着，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。

从枝繁叶茂重回老家，重回停顿，回到人渐次老去的地方。这几日一阵秋雨过来，来得不急不缓，却有点凉。落在台阶，像是在诉说一件陈年往事，滴滴氤氲开来，力透纸背，穿透的是叶根，直达记忆的年轮。

我在自家十一楼推窗远望，昨日之美从深秋寒瑟中又抵达眼帘。地上有落叶，枝头有岁月的沧桑，风来的时候，枝头的落叶就像远方寄来的许多信件，飘洒在空中，旋转、飞舞、回荡，轻轻地落在脚边。

风轻抚着灵魂，雨润泽着心灵，我知道，这都是上天的赐予。阳光，在心底增长，遇见，就是最美的流年。怀着一颗平静的心，寻找一份如秋的清宁，走过了千山万水，经历了繁华萧瑟，岁月终究会沉淀出生命的平静之美。

找寻逝去的时光，年华流转，转身，原来从不曾丢了自己，只是让时光变得更加安静。在江油这座小城，一树一树桂花绽放到了极致。重回窗口的云，写作的无边。重回早晨的一杯茶，一次历程。人生就这样过下去，无论美的风景结束后再换一个风景，无论多壮美的路都会回到初始，回到一个人孤寂，重返，往事如烟的地方。